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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龚鹏程只此一人,对话世界

在后疫情时代中,被隔离、羁绊的人类社会,更需要与世界的交流,寻求紧张情绪的释放;在后现代情境下,被技术统治的人类社会,更需要沟通对话,获取文化力量的新生以得光明。

自年8月13日龚鹏程先生推出“对话海外学者”系列文章以来,已与世界一流大学(牛津、剑桥、哈佛等)近百位顶尖学者进行深入对话。

这是近年规模最大、涉及学科最多、层面最广、内容也最深入的密集学术对话活动。

所对话之学者,包括美、英、德、法、日、俄、墨西哥、印度、伊朗、以色列、巴西乃至非洲各地。专业更广及文、社、理、工多种学科。而这样大规模的世界性对话,全凭龚教授一己之力完成。

这是前无古人的大手笔。后有来者吗?不敢奢求,除非有先生这样的大学问。

在这场对话中,我们能真切的感受到跨学科、跨国籍、跨性别、跨肤色、跨文化等各种背景差异下的全球学术交流力量。让人视野大开,振奋不已。不只为目前悄无声色的学术界增光,也替芜杂混乱的自媒体市场提供了一道清泉。

问:您怎么想到做这样的学术专辑?

答:首先当然是因为没有。本来学术就是社会的脑子,可是现在人都去想钱和权的事了,脑已萎缩,学术自然就做得很少。就是做了,媒体也无兴趣、无能力报导。学者久居于专业洞穴,又没能力通观世界、跨涉诸多领域,所以几乎都是近视眼,看不清大局。何况,疫情带来各种封闭与隔离措施,加深了各种矛盾和不理解,故我觉得有责任,做点对话,加强沟通。

问:有什么机构支持您这项大计划吗?

答:万法唯识。我有心力、有见识,当此时机,想到该做点事,便做成了。找些学术上的朋友聊聊天,何必填表格、请经费、送审查、烦报销?我国学术之不彰,跟这套行政体系大有关系,养成了许多废人。

问:感觉您这虽不是正式的访谈、调查计划,但比较严谨,学术性很强,不似您说“找朋友聊聊天”这样简单。

答:哈哈,谁都知道,是爱因斯坦约几位朋友聊聊,价值大;还是你去申请严谨计划意义高?只不过,真要“请爱因斯坦约几位朋友聊聊”太难,需仰赖主持人的学术资望及人脉来保障谈话的质量,才不会沦于媒体人假文艺、泛情怀的空谈。所以做计划,纳入机械的项目工程,也是不得已的。而计划与工程,只重文字和行政程序严不严谨,其实又不是学术。因此,难矣哉!

我的做法,希望有学术的深度,也能满足社会上“窥伺”学林景观的心理,以及“爱因斯坦约几位朋友聊聊”的意兴。

问:是的,我们也觉得您这个对话系列很特别。邀请世界名校学者针贬学界、讨论制度,看来随意,其实不少深中利弊之谈,不容忽视。尤其您对“跨学科”的强调,令人印象深刻。

答:专业教育,本来就是落后且不合理的:一不符合真实的人生状态,把人工具化了;二也不符新时代社会之需求。

我对话的学者,常有多重身份。例如牛津大学艺术史教授杰弗里·巴钦(ProfessorGeoffreyBatchen),既是艺术史家,本人也是艺术家、策展人、学者、艺术实践者。

你觉得奇怪吗?不,他说:“写作、演讲、教学和策划展览与我作为艺术史学家的身份,是同等重要的。我碰巧专攻摄影史,不过这并不排除我对视觉艺术也有着多种兴趣。”

艺术史,有时被认为是一个专注于精英物品的学术领域,但事实上,研究摄影和艺术,奇妙之处在于,没有什么是在你的范围之外的。从性到战争,从微生物到外太空,从艺术到商业:生活的每个方面都沉浸在这样或那样的摄影中。

而同样,今天艺术史和摄影史的教学,都在尽力涵盖整个世界,而不仅仅是欧洲和北美。艺术史视野的扩展,既是挑战也是振奋。它迫使艺术史家承认文化差异,包括对历史本身的理解和实践。

换言之,这些领域正处于一个不断修正和自我反思的过程中,因为它正在努力适应这种新的全球视角,并设计出新的和更有包容性的方式来谈论图像和物品。

他的回答,其实也说明了为何过去单一、专业的教育已经跟不上时代。时代需要面对的是活的、全面的人,以及与过去迥然不同的全球视野。

问:人能充分发展自我,并回应时代,当然再好不过啦!但这个理想,恐怕还需要许多条件的配合。

答:是的。有位年轻的学者从墨西哥自治大学物理学硕士毕业后,到了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复杂系统物理研究所(MPI-PKS)攻读博士,然后又去了以色列魏茨曼科学研究所化学与生物物理系)担任博士后。

他本人就是学术界“人与国籍隶属不尽相同”的存在者,所以他认同“学者都是世界公民,与出生地、民族国家相比,他们属于一个学术共同体,而这个共同体对他们来说更象是一个真正的国家”的说法。因为大家都说着共同的科学语言,国籍无关紧要。即使真存在跨国家的障碍,也会尽量解决。

他所在的“魏茨曼科学研究所”是以色列最有声望的科学研究所之一,而最让他兴奋的事,就是它的跨学科环境,人员很容易可以参加不同科学分支的項目。同样,德国的“马克斯·普朗克复杂系统物理研究所”也提供给他舒适的工作场所、强大的计算资源、非常靠谱的IT技术人员,以及一个由博士生和博士后研究员组成的国际社区。

还有其他许多人则向我提到学术支持基金、跨国跨界项目、旅行调查奖金等等。另有些人更批評了西方学术界在培养、保护和发展少数群体科学家方面的工作做得并不到位。因此,还要切实地确保来自少数族裔的科学家可以公平地参与科研工作,提升科学研究领域包容性,才能最终实现科学真正地为不同的人口/社区服务。

可见跨学科只是一个美丽的愿景,若想达成,确实还需国家、社群、学校、基金和各学术社区的人共同努力。

参与我这个“对话”的学者,从他们各自的经验中撷取了许多这类经验和实例,足以作为各大学和研究机构人员之参考。我当年在台湾办大学时,可惜就没有这样的系列文章,所以只能自己环游世界去各知名大学取经。

问:这当然很有益于大学领导层和高阶教授、研究员参考。但对于我这样的小咖,初望学术之门者或者普通老百姓来说,除了心生羡慕,您们的高论对我能有什么用呢?

答:嗯,用处大啰!想当年,我刚考上大学,学长们就推荐我读《在春风里》《剑河倒影》等等,让我们知道大学精神是什么、什么样才叫做好大学。好大学都有宇宙之心、容才养才之量、同侪切磋互济之谊,而不是只在“”“”中争活计。要明白这些,才能先立其大。

若不谈得那么大,只说一个单一学科,则有位朋友本来从事艺术研究,近年忽然也大做考古工作。因为感觉政府力推上古文明探源,社会上又对夏都、三星堆等各种考古报导非常热衷,学术圈中考古人士遂说话愈来愈大声,文艺之“名物考古”也方兴未艾,感觉再不“预流”就要落伍了。

如此观察考古学之发展,就是被国内环境所囿了。比如牛津大学考古研究所讲认知考古,就根本不是国内这一套。

我们朝野所谓考古,皆是“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式的,在砂石戟铁中摩娑论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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