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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时12年,行程26万余公里他用影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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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时12年,辗转28个省份,途经个县市,行程26万余公里,寻访到位民族代表和文化传人……

这些年,摄影师陈海汶行走的每一步,都指向了一组特别的照片。最终,它们汇成了有史以来唯一一组中华各民族“全家福”式的摄影专题。陈海汶也成为中国目前为止用影像最完整记录中国五十六个民族生存现状的摄影家。

就在不久前,“我们·中华五十六民族”陈海汶摄影作品展登陆西岸艺术中心。平方米展场,展出的余幅照片从陈海汶12年来拍摄的十几万张“中华五十六民族”摄影专题有效图片中甄选而来。

震撼,是无数走进展览现场的人的第一感受。对国人来说,“五十六个民族”是再熟悉不过的名词,而当它以画面的形式集结亮相时,带来的是不一样的视觉冲击。

而这些照片,不是一次简单的主题“拼凑”和“集结”。

年9月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勒泰地区哈萨克族人转场途中本文图片均陈海汶摄

细观陈海汶镜头下的民族“全家福”,每一张照片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是具象、真实、严谨、完整的。它犹如时代的时间切片,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记录下中华民族生存的现状,也传达出坚毅、不屈、团结、共进、幸福生存的中华民族群像。

对于这些照片,陈海汶本人没有太多标签性的解释,他只是简单地说:“我用拍摄家人的方式走近他们。”

走近,绝不轻松。为了一次次走近,陈海汶甚至卖掉了集自己多年心血的一家照相机博物馆以凑足经费。

而家人式的拍摄方法,更是陈海汶从事职业摄影以来一以贯之的一个拍摄理念:带着真情实感来拍摄。

不只“底片”

陈海汶的工作室位于安福路、武康路口。这是上海市中心两条“网红”马路的交叉点。

一走进工作室,迎面而来的是两行字:当下被铭记,未来被看到。

这两行字被陈海汶书写在墙壁上,墙的后面是整面整面的柜子,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大量底片。其中,最重要的一批作品是《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中华五十六民族》。

每一张民族“全家福”的背后,都有着陈海汶精心的“谋篇布局”:照片坐标在该民族典型的聚居地,画面既包括民族的文化传承人,也包括体现代际关系的家庭成员。照片中,人们身着民族服饰,辅以民族发饰,生产和生活用具、文化艺术器具、民族传统及文化图腾等。这些民族“全家福”镌刻着鲜明的时代印记,称得上文献式“底片”。

更重要的是,每一个被拍摄者的当下状态被记录在照片中。他们或年长或年轻,或严肃或活泼,但都洋溢着一种简单、质朴的满足感。陈海汶用“幸福生存”来定义这种状态。

年7月西藏昌都地区朝圣路上

时间闪回到年。那年,陈海汶有了一个机缘接触这一题材。

那年10月,陈海汶来到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兰坪白族普米族自治县河西乡箐花村玉狮场。

这是一个隐藏在云岭深处的普米族自然村。从河西乡到玉狮场19公里,汽车在原始森林的拖拉机道上开了一个半小时,最后的三四公里只能靠徒步完成。

当晚,陈海汶住在普米族的一户村民家里。房子建在海拔多米的半山腰,风从圆木垒起的墙缝中一直吹进来。夜里三点,陈海汶被冻醒。隔壁有木柴燃烧的声音和光亮透进来。

他推门出去。房主的父亲端坐在火塘前,看到他来,邀请他坐下来喝茶。

陈海汶问他:“老人家,您在这里生活了多久?”老人说:“从出生起就在这,房子是爷爷传给我爸爸的。”

陈海汶又问:“在这里生活,有什么经济来源?”老人回答:“从前,我们祖辈一直靠去远山伐木生活,我们原来也这样。但前些年,政府不让伐了,每人补贴元。”

“一年吗?”“对。我们现在日子过得好,养一些牛羊家禽,每年可以换一些吃的东西,够了。”老人边说边露出满足的眼神。

陈海汶接着问:“如果政府在山下造了好房子让你们下去住,您去吗?”老人突然陷入了沉思,好长时间,他喃喃自语:“住在这里习惯了……”

很久以来,那晚的场景和对话一直萦绕在陈海汶心里。“他们坚定地认同自己身处的环境,把自己看作与自然并行的元素。没有复杂的物质堆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生活画面,让他们的举止给人留下清晰、深刻的印象。”

陈海汶陷入了思考。“琐碎的日常和简单的满足,使得生活处于平和、宁静、沉着又宿命的状态。作为人类,所谓的幸福感觉,可能就是这么产生的。”

在他看来,这种幸福生存的画面,不会仅仅存在于云南的高山之巅,“在雄浑壮阔的雪域高原、在风清野静的蒙古草原、在烟水悠悠的平原江河,或许就在我生活的近旁……那些或朴实自然、或土风相承、或达观洒脱、或威猛豪迈的人类生态存在,就发生在广袤无垠大地之上的每个觉知和瞬息。”

从此,他追寻千万里,记录五十六个民族的日常生存状态。

年3月云南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弥勒市西一镇红万村相传千年的彝族阿细祭火节

拍心中的“人”

喜欢摄影的陈海汶,起步于一台海鸥相机。

这台相机购于上世纪80年代初,花了元“巨款”。除了工作头三年积攒的60元钱外,陈海汶又问家人借了60元。业余时间,他去读了当时在徐汇区开办的育人摄影学校。

80年代,中国山水风光摄影流行一时。满腔热情喜欢摄影的陈海汶,也想去施展一番拳脚。他找了一个机会应聘到黄山干部疗养院。“既能爬山又能拍照,太喜欢了。”

在黄山干部疗养院工作的三年时间里,他爬了多次黄山。每一次上山,带上馒头作为干粮,扛着重达16公斤的摄影器材,精心计算胶卷的利用率,避免浪费。

这样坚持三年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拍的黄山风景照片大同小异,也找不出特别满意的作品。“黄山跟我没关系,因为我心中没山。”陈海汶直言,“心中有山,才能把山拍好、画好。”

和那些已经有足够的物质基础只需要尽情感受黄山之美的成名艺术家相比,那个阶段的陈海汶还处于解决温饱的阶段。“我还在为生存而焦虑,每次在黄山拍摄先要考虑吃饭和胶卷的问题,那种纯粹的风景之美和我终究隔了一层。”

摄影这条路,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直到后来偶遇了一对来黄山度蜜月的小夫妻。

“那时来黄山旅游,没有太多的客房,人们好不容易爬上山但可能没房间住。这对夫妻来的时候,就遇到了这个尴尬。”那次,陈海汶做导游正好带队在前台办理入住。他把一个没来得及上山的外国友人的空房间让给了这对夫妻。

房间的价格是20元一晚,这个价格几乎是当时大部分人半个月的工资。小夫妻犹豫了,最终谢绝了陈海汶的好意。

夜里,陈海汶出来到前台。看到这对年轻人在大堂的一张简陋板凳上相拥而眠。突然,他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这种幸福感,很难用语言表达。我被这种美震撼到了,这是我想要拍的照片。”

他迅速回房间拿了相机,把这个画面拍了下来。

这张作品后来发表在《现代家庭》的封二。这也是陈海汶第一次发表作品。

作品发表后,也引起了摄影界的讨论。有些人怀疑是摆拍,但更多的人认为,这才叫摄影。

而对陈海汶来说,这让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从黄山回来后,我就拍自己身边的老百姓。我的照片就是拍老百姓的‘幸福生存’。这种幸福,和钱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陈海汶提醒记者看《五十六个民族》画册里的照片,“我像拍摄家人一样去拍摄他们。我的家人可能有无奈的地方,可能不富裕甚至贫穷,但他们有尊严,有情感,我喜欢这样的照片。”

年10月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东乡族自治县龙泉镇东乡族自然村日常生活中的东乡族人

上海这个城市尊重文化,尊重摄影人

上世纪90年代初,陈海汶下海了。他成立了广告公司,正式开始用相机养活自己。

公司接到的第一单活是给上海市卢湾区政府做招商宣传画册。

当时,卢湾区政府公开向社会发邀请。除了6家国营出版社报名,陈海汶也报名了。

第一次开会,陈海汶提出自己的方案创意。他说:“当下的中国希望跟世界有沟通,沟通的基础就是真情实意,真情实意才能打动人。我希望拍卢湾人的一天,从生活的切面介绍卢湾人所处的健康环境,吸引外资来这片热土。”

这个在当时有着超前意识的拍摄创意,迅速引起了卢湾区领导的注意。“工作人员通知我,区领导给我半个小时谈具体想法。”

没想到,这一聊就是两个小时。陈海汶顺利拿下这一单。

这本画册印成后,还被市领导带去了在美国举办的“上海周”,成为介绍卢湾、介绍上海的一个渠道。

“当时播出了新闻,一分半的电视新闻中,我看到很多镜头都是老外在翻阅这本画册。”回想这个画面,陈海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一单也让陈海汶在业界声名鹊起。之后,相关的订单纷至沓来。有了一定条件之后的陈海汶,向全国摄影爱好者广发英雄帖。他请其中的一些摄影师到上海来创作,由他安排吃住,并给予一定的生活费,唯一的要求是“请他们在按快门时,多按一次,那一次的底片留给陈海汶”。

此举也让省外的摄影家们对“上海摄影”添了一层向往。

“时代给了我机会,并且我幸运地生活在上海。上海这个城市尊重文化,尊重摄影人,能够给我这样的人脱颖而出的机会。”陈海汶发自肺腑地表示。

近年来,上海城市软实力进一步彰显和提升,“现在有了越来越多的可能性,原来不敢想的事情也能成真。作为中国摄影人走向世界,只是时间问题。”陈海汶说。

年4月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喀什地区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塔什库尔干乡瓦尔希迭村塔吉克人

“应该用世界的语言拍中国的内容”

生于上世纪50年代末的陈海汶,年起从事摄影工作。从事摄影这条路上,陈海汶已经走了40年。他用“职业摄影师”来定义自己的工作。他说:“职业摄影师一定有职业摄影师的要求。”

他直言,中国不缺优秀的摄影师,但在世界范围内,中国摄影人没有地位,缺乏话语权。他想做的事,是让中国的职业摄影人在世界摄影圈更有尊严地进行对话。

陈海汶说:“我们早期学的是国外摄影师的拍摄方式,学习他们图片背后的意识。但学的时间太长了,我突然有一个感觉,那些在西方摄影界获得成功的人,他们来拍中国,并不是中国人眼中的中国,作为中国人看着这些作品总感觉哪里有点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让陈海汶想了很久。“他们拍的东西,和你了解的中国是不一样的。原因在于,他们对这片土地本身没有感情,也并不可能带着感情去拍摄,更多的是以一种猎奇的视角。这样拍出来的,只是西方人眼里的中国。”

陈海汶说:“我们这一代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对国家有着真挚的感情。中国正在崛起,当我们站在世界舞台中心,我们应该像主人翁一样介绍我们的家人,而不是从西方人的视角里认识我们的民族。”

他强调,“这种介绍的前提是,我们的语言必须是被世界认可的语言,应该用世界的语言拍中国的内容。”

陈海汶不讳言,拍摄五十六个民族专题,正是这一野心的一次实践。“这么大的中国,能拍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希望有这么一个展览,告诉更多摄影人,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尽管拍摄的是五十六个民族“幸福生存”,但陈海汶从不主张镜头前的人刻意露出笑容。

比起笑容,他更愿意用镜头捕捉、放大入镜者的自然眼神、沟壑密布的皱纹,甚至面无表情的日常状态。

“只有最真实的状态,才有着最动人的感染力,才能传达出坚韧不拔的民族性,也是真正的世界语言。”陈海汶说,“让时间说话,当作品打动社会,打动世界的时候,才会有真正的力量产生。”

下一步,陈海汶想拍“世界古老民族”。“全世界范围内,超过0年历史的民族有12个。中国占了4个,分别是汉族、苗族、羌族、瑶族。还有8个,一个在日本北海道,一个在格林尼治岛,其余的都在‘一带一路’上。我想用民族的方式去阐述人类命运共同体。”

年3月云南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弥勒市西一镇起飞村相传千年的彝族阿细祭火节

“如果没有情感交流,

去次西藏也没用”

有野心不难,能坚持最难。

光是拍摄五十六个民族,陈海汶就坚持了12年。

“拍这种题材蛮枯燥的,只有你对它有了情感才能坚持下去。而且,如果没有情感交流,去次西藏也没用。”陈海汶说。

与圈内人习惯用“创作”来形容拍摄作品不同,陈海汶爱用“打仗”来形容自己的创作。而他自己,还有一个绰号,叫“刺刀”。

不服输,是这把“刺刀”的特点。

拍民族“全家福”时,锡伯族的这张“全家福”是陈海汶遇到的一个难题。

根据文献记录,他赶去最能考察锡伯族生活的地区。“在沈阳边上公里,虽然找到了族人,也拍了照片,但他们的生活已经汉化了。”当天晚上,陈海汶就急得生病了。

他不顾发烧,继续翻阅大量文献,终于查到历史上曾有0锡伯族人被发配到伊犁。然后再赶到伊犁,不负所望,在伊犁拍摄到了原汁原味的锡伯族“全家福”。

在他出发前,有朋友预估,他理想中的民族“全家福”,可能只能拍成10个左右。后来的成果,也让朋友大为佩服。

成功的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付出。除了时间、精力,他甚至卖掉了自己的照相机博物馆。“卖了0万元,全部投入后面的这次拍摄中去了。”陈海汶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年3月广西壮族自治区防城港市东兴市江平镇万尾村京族传统高脚罾捕捞传承人

他说他在和时间赛跑。“随着物质文明进程的加速,那些我们未曾见过的传统的生存方式,特别是其中那些珍稀的人类样本、民族样本,民族传承正在不可避免地处于消亡边缘。他们的样式何其丰富,他们的传统魅力无穷,他们的文化是值得保护的人类遗产。为这些珍稀的存在再次留下印记,成为迫在眉睫的摄影使命。”

年7月始,他带领团队踏上重访之路。当年“全家福”中的长者,五分之三都走了。“不要说别人无法复制拍摄,连我自己都无法复制了。”

年拍民族“全家福”时,陈海汶经常会用一块幕布作照片背景。“一方面是摄影语言上的统一,以及契合全家福的意境。还有一个现实原因,就是现场环境太破了,需要遮一遮,也是对被拍摄者的尊重。”

但年再度出发,旧地重访给陈海汶带来的感受已经完全不一样。“这些年,因为拍摄五十六个民族,我走遍了全国,真切地感受到脱贫攻坚的力度。摄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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